離開小程村已有一段時,可車外仍是大片復大片的黃土山坡,到處都是童山濯濯,幾無半條青草,不禁歎道:「這裏真的好窮呀,很難想像我們住的酒店還有個養錦鯉的魚池呢。」
粗眉仔記得酒店的中庭有棵大樹,樹下有一個魚池,養著幾條錦鯉,不幸昨晚半夜停電,魚池的水泵沒動,魚全死了。
麥先生笑道:「酒店的老闆因為去了廣東做生意,賺到大錢,才可以起這麼豪華的酒店。所以這裏人人都往外闖,後生的通通走了,只剩下些老弱婦孺…」
正說著,車窗外掠過間間鍍了一層泥色的石砌房子,房子外不時坐著三兩個身心俱疲的老人家,粗眉仔因想起小程民俗村做「展品」的老伯,不禁在心裏歎息。
沿途不時會看見乾涸的河床,這就是貧窮的主因,無怪廣東人會以「水」為「財」。
未幾,車孑便抵達延川縣縣城。回歸城市,第一件要做的是,當然是先餵飽車子,到油站入油。
按麥先生原先的打算,「粗眉仔一行人」昨晚應是住在這裏的,但因為粗眉仔想睇乾坤灣的日出,所以才改住小程村,累麥先生破費�,但好好醜醜,總算叫睇過乾坤灣的日出。
車子吃飽飽後便繼續上路,很快便離開延長縣,進入子長縣的範圍。
跟延川一樣,子長也是黃土地貌,但比延川多點點綠色,比較有生氣。
走了一段路後,粗眉仔見到山邊有些工廠模樣的建築物,便問:「這些工廠是做甚麼的?」
「這些都是鍊油廠。」麥先生說。
「鍊油廠?」
「昨天車子在入油時,我不是說過這兒一帶有些油田麼?」
「哦…」
「這裏雖然缺水,石油倒有不少。」麥先生冷笑道。
車子跟著駛經一座學校,粗眉仔這才知道,此地叫做石油溝,果然應景。
石油廠掠過後是一片復一片的空地,空地上躺著一排排半圓柱形的透明帳幕,粗眉仔因問:「這些東西該不會又是用來鍊油的吧?」
麥先生說:「這些東西叫做大棚,當地農民在裏面種草莓。」
「種草莓的收入該跟開採石油差很遠是吧?」粗眉仔又問。
「這個當然,如果好彩在自己田裏探到石油鑿到煤,那些錢呀…別說一世,就是幾世都花不完!這些富起來的,早就落廣東深圳或香港歎世界去了。如果鑿下去只是泥,就只好繼續留在這種地了。」
難怪香港這麼多南下的闊佬大款,且大陸的貧富懸殊問題如此嚴重,粗眉仔一下子明白了。
「大家肚子都餓了吧,我們先吃飯。」麥先生道。
車子於是先駛進子長縣縣城,大家先吃過午飯後再玩。
子長縣是一個小縣,沒有甚麼體面的餐廳,所以便在大街上挑了間看上去比較乾淨的麵館用膳。
麵館非常細,粗眉仔一行十四人連麥先生加司機坐下後便爆滿了,角落處三個客人見狀,登時一呆。
甫坐低,看店的小妹便在每人跟前放下一杯飲品,粗眉仔呷了口,發覺有股濃濃的米香,便問:「這是甚麼?」
小妹答:「這是米水。」
豬朋甲驚叫:「嚇!洗米水?」
麥先生笑道:「不是的不是的,這是在煲飯時,在飯面勺起的水,多喝有益。」
豬朋甲驚死執輸,將手上的米水一飲而盡,再舉手叫「添飲」,真係失禮死人。
「大家想吃甚麼,看餐牌隨便叫。」麥先生說。
粗眉仔看看餐牌,見餐牌上幾乎樣樣都是雙位數價錢,不禁訝異,因為去年。
這價錢在香港也許不算怎樣,但別忘了,這裏只是陜西一個小縣,而且也不是甚麼高級或是做遊客生意的地方,收的更是「崛起」的大國人民幣…
慘了!香港人快買不起大陸東西啦!粗眉仔忍不住在心裏吶喊。
「喂,東西這樣貴,這裏的人吃得起嗎?」太后在粗眉仔耳邊悄聲道。
粗眉仔想了想,更害怕了,比起「香港人買不起大陸東西」,這確是個更值得香港人去憂慮的問題。
正憂慮期間,菜來了,頭盤係辣蘿蔔沙律。這蘿蔔是香港比較少見的大頭粉紅皮白蘿蔔(正確名稱待考),原本粗眉仔以為會有股生白蘿蔔的辛味,哪知咬落卻發覺非常清甜,令人意外。據麥先生講,這種蘿蔔本來就是清甜,香港吃到的都是外地運去的,所以未熟就被摘下來運出去了。俗云:「靠山食山,靠水食水。」真真冇講錯,所以香港樓多,自然要「靠樓食樓」啦,嘻!
肉丸湯麵。太后點的,卻因太大碗分了些給粗眉仔,肉丸又細粒又難食,麵條卻彈牙入味,非常大的對比。
肘子肉蓋飯。這才是粗眉仔自己點的,所謂「蓋飯」,其實係指香港的客飯,即分開飯一碗菜一碟咁解。即叫即炒,雖然多汁,但仍感受到濃濃鑊氣,肘子肉實即豬手肉,頗為嫩滑,青椒爽甜多汁,是整道菜的精華,美中不足的是汁酸,而粗眉仔是不嗜酸的。
食飽後,粗眉仔見餐廳對面有個叫子長陵的擬似景點,因沒看到有類似售票處的物體,便同太后和豬朋甲走過去看看。
三人穿過牌坊後,背後就傳來一把淩厲女聲:「買票!買票!」
三人仔細地用眼睛搜索了片刻,都沒發現有任何稍為像樣的售票處,只有一個坐在摺椅上的女人。
「你們…進來要買票呀!」摺椅的女人說,霸氣十足。
三人對望了一眼,太后冷笑道:「想是那女人自己要收錢的,根本就沒有這回事。」
粗眉仔冷笑一聲說:「好,讓我過去看看她賣的是甚麼票?」
兩人知道粗眉仔又想搞事,而且亦夠鐘前往下一個景點,登時止住了,女人由是逃過一劫,但也許,是粗眉仔逃過一劫才是。
約一個小時後,車子便駛到鐘山石窟。鐘山石窟位處子長縣市郊,附近一帶儘是旱田和殘破的泥塑平房,因而又勾起縈繞在粗眉仔腦海中的問題:物價這樣貴,他們如何生活?
鐘山石窟是個鮮為人知但非常值得看的地方,這行程係粗眉仔特意叫麥生安排,並不順路。
鐘山石窟前是一座廟,正門處仍殘留著明清時代的古牌坊,見証石窟的滄桑。
粗眉仔旅遊小百科:鐘山石窟
鐘山石窟,又名萬佛岩、普濟寺、大普濟禪寺、石宮寺。石窟周圍,歷史上古塔林立,寺院延綿,古建成群,占地三百六十坰、僧眾五百多,是中國西北佛教傳播的重要發祥地之一。
跟那個甚麼子長陵一樣,鐘山石窟也沒有售票處,卻沒有人在喊買票,進去後方發覺,原來這裏係用「自律」來控制入場的,換言之,買不買票是隨閣下喜好。即使如此,麥先生還是幫大家買了票,反正錢是他的,粗眉仔亦沒有計較。
可能「粗眉仔一行人」付了錢,所以有關方面安排了一間貴賓房,讓大家舒舒服服的坐低睇DVD。
DVD介紹了鐘山石窟的歷史、鐘山石窟的藝術價值、鐘山石窟的…粗眉仔不知不覺竟睡著了。
過了不知多久,DVD終於播完。粗眉仔醒來後,想起一個整套片都沒有提及過的問題…
鐘山石窟如何能逃過文革這一劫?
麥先生不知道,粗眉仔只好將問題暫時埋藏心底。
付錢還有另一個好處,就是有人招呼。一個據稱是鐘山石窟研究所的研究員,帶大家去參觀。
鐘山石窟所在的山本無名字,但當地人因見此山形如大鐘,故名之曰鐘山。
石窟前的廟宇建築殘破不堪,可以說是毫無欣賞價值,如果不是石窟,粗眉仔是絕對不會來這裏的。
鐘山石窟的精華部份,位於正中的大廟內。
改革開放後,甚麼「封建禮教」呀「四舊」的都由地底泥「升呢」做搖錢樹,自然要好好保護,所以石窟前裝置了一道鐵閘,還僱了一個老伯做守衛。
穿過鐵閘進入石窟後,大家都驚呆了,因為這石窟實在太美麗。
粗眉仔睇過不少石窟,但由形狀以至顏色都保存得這樣完好的,還是第一次看見。
石窟內嚴禁拍照,且麥先生認識的研究所所長今天出了差,偷不到雞。
不過那些雕刻和石像實在太太太太美,粗眉仔忍不住舉機,卻不幸在按快門前被守門口的老伯發現了,只好含恨垂機。
卡嚓!卡嚓!
咦?是哪個這麼大膽?
粗眉仔回頭一望,見一個戴鴨咀帽蓄腮鬚一幅攝影師裝蓄的中年男人,正舉起相機拍呀拍,當那個「不准拍照」的牌冇到。
咦?這是甚麼人?怎麼混了入我們中間?粗眉仔有點生氣,但回心一想:這不正是我混水摸魚的好時機麼?
粗眉仔霍地舉起相機,按鈕,卻發覺相機沒反應,急得好像想殺人但開不到槍似的。
這時候,那不速之客卻敲敲粗眉仔的相機的鏡頭,原來粗眉仔未開鏡頭蓋,真係豬到加零一。雖然男人混水摸魚,但對粗眉仔有恩,打了個和,粗眉仔便不好計較。
粗眉仔慌失失地拍了幾張,雖不算十分清晰,但起碼亦能讓大家感受一下鐘山石窟的美,事實上,肉眼看的真實比相片上的假像還要漂亮萬倍。
鐘山石窟雖是佛教雕刻,但仍滲入了些少中國特色,在入口處雕了孔子(儒)和關公(道),是一個「以佛為主,兼含儒道」的石窟。
主石窟兩旁還有一些明清時開鑿的小石窟,但藝術性與主窟比卻相差遠矣,所以任拍唔嬲。
「粗眉仔一行人」走乾走淨後,老伯便關上鐵閘,再落一個大得誇張的大鎖頭。
下次來的時候,也許得隔著鐵閘看石窟吧?粗眉仔想。
臨走時,粗眉仔陡地想起那埋藏心底的問題,便問:「這石窟沒有在文革時給紅衛兵破壞嗎?怎麼可以還保存得這樣完好呢?」
研究員笑道:「文革時,紅衛兵確是有找到這裏來,而且還打算用炸藥把整個石窟都炸掉哩!但說來奇怪,紅衛兵三番四次帶炸藥來,都在門口無緣無故地爆了,石窟才得以無事。」
粗眉仔哈哈笑道:「這也許是因為佛祖庇佑,所以…」
沒得粗眉仔講完,研究員就快步行開去了,粗眉仔這才想起,「新中國」是嚴禁迷信的,因為宗教是唯心的。
比起佛祖,人民幣更值得信賴,而且更是「唯物」中最「唯物」的,思想健康,信者得救,就是再來一次甚麼解放呀文革的都不用擔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