漳州夜巿

漳州沒有甚麼名勝,但由於這裏是前往永定縣的必經之地,所以粗眉仔要在漳州吃晚飯和過夜。
粗眉仔住的酒店是三星級,在漳州要算是比較企理的一間。
「這是結婚的花車嗎?」阿甲問。
粗眉仔循阿甲指住的方向望去,見酒店正門泊了架四門小房車,小房車緣邊鑲有許多小花朵,車頭更覆著一大紮花束,而且全都是新鮮花兒,便笑道:「這是名符其實的花車,只係不清楚是不是結婚用的。」
入了正門,粗眉仔就看見一對穿著婚紗禮服的男女,在大堆人的簇擁下橫渡酒店大堂,引起在場其他人的注目。
「果然是結婚。」阿甲神氣地說。
取門匙的時候,酒店職員道:「今天是好日子,我們的餐廳要辦結婚酒席,所以晚飯你們要出街去吃,不好意思。」
「沒關係,反正我們也沒打算在這裏吃。」阿甲說。
粗眉仔問:「這裏有些甚麼著名的小吃?」
職員想了想然後說:「滷麵和貓仔粥。」
粗眉仔正要再問時,職員跟前的電話忽然響起來,粗眉仔於是不再問,同阿甲上房去了。
把行李丟到房間裏以後,粗眉仔和阿甲便出去吃晚飯。
才踏出酒店大門,就聽到樂聲大作,只見前方不遠處的閘口位置,有三十多人一字排開,分企左右兩邊,他們都穿著一整套民國時代的軍伐套裝,套裝主要以紅黃兩 色來配搭,鮮艷滑稽兼且喜氣洋洋。每人手裏執住件樂器,全都「嘰哩呱啦」地在狂呼亂叫,好不熱鬧。夾在兩排儀仗中間的,就是今晚婚宴的主角—一對新人。
阿甲呆呆的道:「在香港,新郎新娘是不用出來迎賓的。」
「這裏不是香港。」粗眉仔沒好氣地說。
離開酒店,再拐過幾個街角,二人就到了一條熱鬧的長街。沿街有多間販賣熟食的店鋪,水蒸氣從玻璃櫥窗汩汩湧出。

阿甲指著其中一間舖頭的玻璃門問:「甚麼是扁食?」
粗眉仔望了望後反問:「你是不是讀錯了?不是扁食,是食扁才對…」
「你才是錯呢!從來由左至右讀,哪有倒轉的道理?」
「你有所不知,傳統的中文字是從右到左的,這裏是中國地方,當然係用傳統讀法。」
「你看報紙就知道,這個傳統已經沒有很久了。」
粗眉仔沒得說,偏在這時候留意到正門兩旁的玻璃櫥窗,立即指著笑道:「這面玻璃上寫的東西,你說該怎麼讀?」
阿甲望著玻璃櫥窗呆了好一會以後才說:「我始終都認為是『扁食』。」
「我不知道甚麼是『扁食』。」粗眉仔聳聳肩說。
「我入去問問。」說著阿甲便逕自推門走入舖頭去了。
不到一分鐘阿甲就跑出來,興奮地叫大聲笑道:「我果然說中了,是『扁食』,不是『食扁』。」
「那到底甚麼是『扁食』?」
「水餃。」回答後阿甲又問:「我們在這裏吃好嗎?」
「不好。」粗眉仔斬釘截鐵地說:「我最討厭『扁食』。」
兩人走了一會,到達一個熙攘的十字路口。
「哈!你看。」阿甲忽然拉住粗眉仔說。
粗眉仔抬頭上望,見到一面牆,上面用霓虹光管繞出「快樂雞QFC」六隻大字。

「這樣算不算侵犯版權?」阿甲又問。
粗眉仔沒有回答,只是指著另一邊某間陰暗的舖頭說:「我想吃點地道的東西,例如貓仔粥之類的。」
阿甲望住舖頭的玻璃櫥窗笑道:「不是『粥仔貓』嗎?」
「別再玩啦!」
「甚麼是貓仔粥?」
「這次由我來問。」說罷粗眉仔就拍拍心口,向舖頭走去。
玻璃櫥窗後有一大煲滾熱的清湯,湯煲旁邊的長檯上放著台電飯煲和七八個鐵盤,鐵盤裏分別堆著小蝦、土魷、雞肉和生魚片之類的食材。
粗眉仔見有個寫圍裙的男人正在長檯後面閒著沒事地攪拌清湯,便用「準」初級程度的普通話向他問:「請問甚麼是貓仔粥?」
男人連眼尾都沒有望粗眉仔一眼,繼續攪那煲清湯。
這時候,裏頭有人喊了句不知甚麼,男人應諾一聲,立即從盤裏揀了些食材放入另一隻小鍋裏,放入些白飯,再舀了好些清湯落去後,開火將小鍋內的東西煮滾。
粗眉仔明白了,正想去告訴阿甲,阿甲卻原來早已站在他的身旁,和粗眉仔一同看著。
「我明白了…」阿甲嘻嘻笑道:「我媽咪以前都是這樣煮貓飯的。」
「你要吃嗎?」
「看起來好似…不大衛生的樣子,可能真是讓貓吃的。」
「那我們的晚飯怎樣著落?」
阿甲向「快樂雞QFC」努努嘴道:「雖然是冒牌貨,但至少門面夠大夠光猛,不會吃壞肚子…」
粗眉仔想不出反對意見,只好帶點不情願地跟著阿甲吃炸雞去了。
「快樂雞QFC」的炸雞到底是甚麼味道的?事後粗眉仔居然連半點也想不起來。阿甲摸摸挺大的肚子說:「回酒店去吧。」
「好的…」粗眉仔有點失落地說。

二人行到某個十字路口的時候,粗眉仔忽然見到一個簡陋的攤檔,攤檔上只有一塊鐵板和幾個瓶子,瓶子旁豎著一個牌,寫著「地道風味手抓餅」。
「給我一塊。」粗眉仔說。
攤檔的老伯問:「要加雞蛋嗎?」
「不用。」
「要加火腿嗎?」
「甚麼都不要。」
「原味就可以了吧。」
「對,原味…」
老伯跟住不知從甚麼地方挖了一塊似乎係印度薄餅的物體出來,攤放在鐵板上,鐵板立即傳來乾煎的聲音,卻沒有香味。
薄餅在鐵板上反來覆去幾遍後,老伯就用毛筆髹了些啡啡黑黑看起來不大開胃的東西。
「這是甚麼?」粗眉仔驚問。
「這是沙查醬。」老伯說。
「我說過要原味的。」
「不加這個是沒有味道的。」
粗眉仔正想再辯駁,老伯卻緊接著說:「這裏的沙查醬是很出名的。」
粗眉仔於是沒得說。
煎好後,老伯將薄餅摺了兩摺,再放入紙袋並遞給粗眉仔。
「要來一口嗎?」粗眉仔問。
「這東西我在台灣吃過。」阿甲說。
粗眉仔恍然大悟,差點就忘記福建同台灣是隔海相望的。不粗眉仔沒有介意,還故作若無其事地道:「至少我未曾在香港吃過這東西。」然後大口大口的把那塊「地道風味手抓餅」完全消滅。
除了滿口油膩以外,粗眉仔再也記不起當時的味道。
酒店的圍牆上有面大得驚人的廣台牌,上面寫著:「努力建設閩西三通港口現代化城巿」
閘門處一地七彩碎紙,四周圍靜悄悄的,婚禮好像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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粗眉仔話你知:貓仔粥的由來

貓仔粥為甚麼叫做貓仔粥?有兩個不同說法。

一)皇帝落難說
南宋末年,京都臨安失陷,小皇帝趙昺和丞相陸秀夫、陳宜中一行被元軍追殺,南逃至漳州。一日,隨帶糧食殆盡,君臣飢腸轆轆,左右丞相輪流背小皇帝到漁村一大戶人家乞食,財主見是兒個衣著檻褸的乞丐,就把餐後準備餵貓的殘羹剩飯「貓仔粥」施捨給他們。
後來,他們南渡到廣東涯山,談及逃難險境,便想起在漳州乞討到的那餐美味粥食,可是御廚皆不懂烹製方法,又請來飯鋪名廚,但做出的「貓仔粥」仍不合萬歲爺口味,御廚靈機一動,乘舟至漳州暗訪,終於做成了「貓仔粥」,獲得皇上的嘉賜。
沒多久,涯山就被元軍攻陷,那位御廚也潛回老家漳州,經營起獨家小吃「貓仔粥」。

二)可憐媳婦說
清朝年間,詔安城內有戶官宦人家,祖母太夫人持家嚴謹,長孫成婚後,新媳婦只能在廚下吃家人用餐後的殘羹剩飯。
長孫不忍心長期讓愛妻受委曲,於是便買了幾隻貓仔來飼養。每天飯後總藉口去弄貓食,到廚下用魚、蝦、肉等菜餚,快速地為新婚媳婦做飯。
有一回,長孫剛把新鮮可口的稀飯做好,老太夫人就走進廚房檢查來了,見狀便問孫子在廚房忙什麼。長孫機靈地回答道:「把剩飯剩菜摻在一起給貓吃。」因為家中確有養幾隻貓,老太夫人也就信以為真了。由於這「貓仔粥」香甜適口,新媳婦喜歡吃,兩夫妻更恩愛了。
三十年過去,太夫人謝世後,孫媳婦當家做主。當夫人五十大壽時,做丈夫的問愛妻想吃什麼,她說:「很久都沒吃『貓仔粥』了。」丈夫歡天喜地的下廚去了。
「貓仔粥」註滿了夫妻情愛,自然鮮美可口。左右鄰居聽說了,都來打聽做法。「貓仔粥」就這樣傳出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