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街探勝
「嘩！土樓！土樓呀！」阿甲大聲叫道。
「見到啦，見到啦…」粗眉仔不耐煩地說，從漳州到這裏，阿甲在旅遊車上叫了不下十次。
「可以停下來影相就好了。」
「下午會有時間。」
阿甲呆了一呆問：「那麼我們現在會去甚麼地方？」
「中川古鎮，還有虎豹別墅。」
「虎豹別墅？」
永定縣的下洋鎮，是著名華僑胡文虎的故鄉，有他的物業，是理所當然的事。
「我們快到了。」阿甲忽然說。
「你怎麼知道？」粗眉仔問。
「你看，」阿甲指著前方道：「那座白塔是不是似曾相識？」
在前方不遠處的半山上，有座純白色的塔樓，粗眉仔記得，香港以前好像有過這樣子的東西。
落了旅遊車，當地接待的導遊就問：「你們入不入虎豹別墅？」
粗眉仔覺得這問題有點怪，便反問：「甚麼入不入？」
「在香港也有虎豹別墅是吧？」
「是的。」
「所以香港人來到，一般都不願意入去，因為虎豹別墅在香港也有。」
「香港那個已經拆掉了，只剩下一間小屋。」粗眉仔歎道。
導遊指著一楝白牆綠簷的三層高房子問：「你們要去看麼？」
粗眉仔和阿甲都搖搖頭。
導遊又道：「白塔呢？要看嗎？」
阿甲問：「這白塔是新建的麼？」
導遊神氣地道：「剛建好不久的，無論是形狀和高度都同香港的一模一樣。」
粗眉仔望望阿甲然後說：「那這個也不用看了。」
「那我就不用拿鎖匙了，」導遊一邊轉身走一邊講：「這兩處也方，我們平日都是鎖著，不讓其他人進去的。」
福建省永定縣的下洋鎮，除了虎豹別墅以外，還有一條中川古街，由於這地方位在廣東（粵）、江西（贛）和福建（閩）三省的邊界，曾經係商隊旅客的必經之地，繁榮的交通樞紐，但這一切都已成過去。
從村入口沿石板路走一兩分鐘，便到了這條村的祠堂，祠堂正門的空地上，豎立了好些跟趙家堡相類的「舉人碑」。可堪欣慰的是，這裏「舉人碑」的旗竿都是石柱，並非易朽的木材。
導遊行到其中一條「舉人碑」旁邊，指著石柱上一塊看起來像蜘蛛的浮雕問：「你知道這是甚麼東西嗎？」
粗眉仔搖搖頭。
「這是壁虎。」導遊說。
「壁虎？」粗眉仔驚問：「怎麼會是這樣子的？」
導遊哈哈笑道：「這不是你們平時在家裏看見的四腳蛇，這壁虎，是真真正正貼在牆壁上的老虎。」
「我不明白。」
「中了舉就是做官的，當然希望步步高陞。」
粗眉仔聽罷便環顧四周，觸目盡皆芳草萋萋，不禁喟然歎息。
「咦？你的朋友呢？」導遊問。
「可能到了別處影相去吧！」粗眉仔有點不以為然地說：「他經常都是這樣，不用擔心。」
「那我帶你入村裏逛逛好不好？」
「好的。」
也許沒受到改革開放的恩惠，村裏的民房大都有幸能維持原貌，仍保持清末民初的鄉村風味。古樸敦厚的泥色夯土牆、深黛老實的屋簷瓦脊、攤放在石階上的蕃薯乾、竹籬圍內的駁黑鴨子…
「這裏的鴨子呀，是很好吃的！」
粗眉仔給嚇了一跳，見竹籬旁一個貼住春聯的門口，有個老太婆直挺挺地站著，便強笑著應道：「是嗎？」
「我們的鴨子是用穀養的，不是普通的鴨子，特別好吃。」老太婆神氣地說。
「比白色的鴨子好吃？」
「當然，比那個可差得遠呢！」老太婆瞪大雙眼講：「白色的只賣十塊，我們這些鴨子呀！一隻可以賣三十塊！」
粗眉仔有點害怕，只得唯唯應道：「哦哦…」
「要一隻嗎？」
粗眉仔裝作聽不懂，傻笑著轉身走了。
沿石板路走一會，就聽到流水淙淙，再拐過街角，便看見迂迴清澈的淺溪，淺溪上橫亙住多條古舊木橋，兩岸皆是隨坡起伏的小商店，錯綜複雜，高低不同，充滿生活的氣息。
「這兒有些商店，是村裏的商業中心區。」導遊笑道。
粗眉仔見路邊有個老伯正全神貫注地盯著一個鬚刨模樣的東西，好奇下走過去看看。原來老伯手上的電鬚刨不知道被甚麼堵住了，刀片轉不動，在他後面陰暗的舖頭裏，坐著一個頸以下包著白布的小男孩，小男孩的頭髮有半邊給剃光了，正一臉擔憂回眸望向老伯，見到粗眉仔，立即嚇得把頭縮回去。
粗眉仔向導遊問道：「這地方沒有甚麼年青人，好像只有老人家和小孩似的。」
「你說得不錯，」導遊說：「這條村的人全都到外頭打工去了。」
「外頭？是外國嗎？」
「就算不是外國，也會去到的大城市打工去，留在這窮鄉僻壤，哪有出頭機會？這條村有『天下第一橋鄉』之稱，又有所謂『村民三千，橋胞二萬』，就是這樣意思。」
「你是這條村的人嗎？」粗眉仔問道，因為導遊是個年輕女孩。
「當然不是，」導遊決絕地說：「我是從別處來這裏兼職做工的。」
粗眉仔默然。
「討厭！討厭！」
粗眉仔聽見是阿甲的聲音，立即循聲找去。
阿甲手持相機站在橋上，狠狠地跺腳啐道：「討厭！討厭！」
「怎麼啦你？」粗眉仔問道。
「我想影幾張相，但周圍都是電線街燈水喉通，怎也避不到，甚麼氣氛都沒了！」
粗眉仔想了想然後說：「你照拍好了，這是真真正正有人住的村，不是片場。」
阿甲沒得說，只得認命，扁著嘴舉起相機，「叱叱嚓嚓」地閃了幾下。
「村口有條古色古香的石橋，你要去看看嗎？」導遊問。
村口有一條殘舊骯髒的石橋，欄杆刻著「榮昌橋」三隻大字，驟眼看不見任何現代化的附庸，雖然亦大可能同周遭叢生的雜草有關。
阿甲很興奮，二話不說就向石橋撲去。
「這條橋果然夠古色古香。」粗眉仔說。
「因為這條橋沒人用。」導遊笑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