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景物已明,粗眉仔看看鐘,見才不過五時多,甚感詫異,想是因為這兒緯道高和海拔高的關係。
「怎麼了?睡不著?」豬豬也起來了。
「不是睡不著,是睡夠了。」粗眉仔苦笑道。
兩人就這樣眼光光的在窗邊待到六點,終於忍無可忍,決定到附近逛逛。
湯元是一個非常小村子,十之八九都是溫泉酒店,由於時間尚早,街道上空無一人,感覺上連空氣都清新了。
美川家旁邊有一家迷你神社,參道旁邊有些年代久遠的小石像,石像戴著頭巾穿著肚兜,頗為趣緻可愛。
再往北走三分鐘左右,便到了一個蒸氣騰騰的沼澤,這裏是日光溫泉的源頭,湯元之所以稱為湯元,就是這個意思。
稍為行入一點點,空氣便變得刺鼻難聞,味道比粗眉仔往日浸開的溫泉水強十萬八千倍,這就是溫泉源頭的味道。
可能因為危險,亦也許是怕人「抽水」的關係,泉源上都有小木屋罩住,顯得別緻有趣,亦算是一景。
雖然這水的氣味是這麼難頂,卻有豐富的的礦物質,故仍吸引到不少「頂得住」的動植物,所以熱水池旁邊有小片草木豐茂的濕地,更隱約可看見幾頭白鷺(雖然沒拍到)。
正賞景間,忽傳來陣陣喧鬧之聲,原來有一隊小學生正步操向粗眉仔和豬豬,豬豬雖喜歡小孩子,卻不能一下子接受這麼多,便用眼神向粗眉仔求救。
粗眉仔正想回去之際,忽見有一個路牌,原來有一條上山的小徑。
兩人沿小徑徐徐上山,未幾便被樹木重重包圍,成為森林的一分子。
跟霧降高原一樣,這裏的梯級亦只簡單的用木條或木板砌成,有些地方為免令森林的原貌改變太大,更乾脆只用原來的石頭做梯級,既環保亦美觀。
這段路往來的晨運客頗多,大都是上了年紀的所謂「銀髮族」,但個個都精力充沛,比年輕新一代還要有魄力,誰說日本人口老化?
走了大概二十分鐘左右,便是一條馬路,過了馬路又有另一條小徑。
豬豬說:「八點鐘要吃早餐了,我們回去吧。」
粗眉仔見才不過六時四十五分,便道:「還早哩,這麼急幹嘛?」
豬豬扁著嘴說:「遲到了就不好,老闆娘很嚴厲的…」
粗眉仔於是道:「你回去吧,我再走一會,總之八點前我一定回來吃早餐。」
豬豬聽罷便不再理論,愉快地下山去。
少了豬豬,粗眉仔無後顧之憂,走得越來越快。
那個湖比想像中還要遠,這小路彷彿是無窮無盡的長,雖然只是一條筆直的小路,走著走著,粗眉仔竟心生迷路般的恐懼。
不過說實話,如果不是要趕時間,而是懷著散步的心情來走這條路,即使是懶惰如豬豬,也會享受如此靜謐的環境,別說是香港,就算是「地大物博」的祖國,粗眉仔也未見過保存得如此完好卻又能讓遊人輕易到達的森林。
刈入湖在哪裏?怎麼這路好像走來走去也走不完似的?
粗眉仔越想越氣,走得更快了。
未幾,粗眉仔便走到一個分岔口,分岔口處有一個路牌,只要再往下去三百米便到刈入湖。
太陽出來了,細碎的陽光灑在躺滿樹根和苔石的地上,粗眉仔的心情越來越好,不自覺地就忘了形,沒注意腳步,幾乎在半路上滑倒。
粗眉仔的努力沒有白費,眼前很快便出現一片靜謐陰鬱的藍色,粗眉仔終於到達刈入湖。
雖不算是波平如鏡,可是湖面卻澄藍可愛,更難得的是這湖沒有「被發展」,沒有興建甚麼別墅餐廳,跟粗眉仔剛穿越的森林一般,一切都是乾乾淨淨。
也許冇車路纜車,到這裏得靠自己雙腳行來,而任誰的心經過那森林滌蕩過後,都不想再被任何非天然的東西沾汙吧?粗眉仔是這樣想,亦相信其他到這裏的人也作如是想。
粗眉仔向著蓼湖深深吸了一口氣,頓覺神清氣爽,好久沒吸過一口這麼「像樣」的空氣了。
真難為大陸的景點經常故意僻一個甚麼「天然氧吧」呀或所謂「負離子充氧站」的,跟這裏的一比,通通都變了堆填區。
粗眉仔好妒忌,因為這麼動人的山水不在自己的國家;粗眉仔好感慨,因為自己的國家本來就有比這兒優美萬倍的湖光山色,但如今…
正胡思亂想間,身後忽傳來一聲禮貌的日式「早上好」(Ohayo),粗眉仔亦禮尚往來。看看錶,發現已經是七時四十分,深恐遲到,便匆匆跟這湖山辭別,快步遁原路回去。
由於是下山,所以回程比來時快,回到湯元時,才不過是八時十五分。地圖上標示由湯元來回那湖需時兩個小時四十五分鐘,但粗眉仔只用了一個半小時就完成了,可謂神速…不過無論如何,粗眉仔始終都是遲到。
一進入美川家,豬豬和老闆娘便立即擁上來,連「哦」帶罵的質問粗眉仔為何遲到。
在絮絮不休的人語中,森林的靜謐早已變成億萬光年外的史前化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