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子開得頗快,只用了大約一個小時便到達撒加達(Sagada)。途中行過一條「凳」到甩肺的泥路,據司機講,因為越來越多人到撒加達旅遊,所以當地政府便打算鋪一條石屎公路,但鋪了好幾年還是這樣子。
艾雲全程沒有說話,甚至連眼尾也沒有望粗眉仔等人一眼。
他是真正的不友善。
撒加達比粗眉仔想像中現代化,雖無高樓大廈和百貨公司,卻有自來水和電力,更有Wifi上網服務(可惜壞了),手提電話亦接收良好,不是蠻荒地帶。
粗眉仔旅遊小百科:撒加達
撒加達(Sagada)是呂宋島山省(Mountain Province)的一個鎮,以其自然風光和崖上懸棺(Hanging Coffin)聞名。
一直保持沉默的艾雲終於開囗:「你們都肚餓了吧?」
四人點點頭,車子於是停在一家小石屋前,小石屋是餐廳。
餐廳內有三四個白種人,餐牌只有英文,內櫳裝修以至檯椅都用了大量原木,有很濃重的簡樸味,令遊客興奮。
食物價錢不貴,大概三十元港紙左右就有一個「碟頭飯,粗眉仔胃口不佳,只點了一碟炒雜菜(chopsuay),由於都是本地即摘的有機時蔬,雖然大廚炒菜功夫平平,粗眉仔仍覺得非常好味。
四人食飽飽,埋單時見櫃位處擺著一包包朱古力曲奇,盛惠二十蚊港紙。
收銀的留意到粗眉仔的視線,笑道:「買一包啦!這些曲奇都是自家製的!」
粗眉仔買了,既粗纖又好味,堪稱極品。步出餐廳,大家才猛然醒悟:「咦?導遊呢?導遊到那裏去了?」
四人在餐廳四圍找了一會,都沒發現艾雲的蹤影,幸好車子就停在不遠處,便走過去打聽打聽。
司機正在打盹,看見四個無助的人,懶洋洋地說:「艾雲說,你們先回酒店休息吧,一點半在酒店樓下等。」
「艾雲呢?」豬朋甲問。
「他不在。」
豬朋甲呆呆地望著粗眉仔,比起這廢問題和垃圾答案,粗眉仔想起另一件更重要事。
「我們的酒店在哪裏?」
「再往前走一分鐘就到,你們住的酒店叫佐治小屋(George Guesthouse)。」
幸好只有這麼一條路,用不著一分鐘,四人便到達佐治小屋。
佐治小屋是一家樓高三層的房子,是一所滿有家庭風味的小客棧。
房間不算寬敞,但起碼舒適整潔,裝修亦挺有心思,每一所房間都係以顏色做名稱,並以這顏色做為整個房間的調子。例如粗眉仔和公主住在「粉紅房間」,於是房間內由牆壁地板以至床單枕頭都用了粉紅色,頗為趣緻。
四人充了一個多鐘頭「電」便開始在撒加達的行程。
吱吱…吱吱…
耳水仍在,令粗眉仔困擾不已。
「艾雲呢?」粗眉仔問。
「他在前面等著。」司機說。
四人上了車,車子駛了十來秒,停在一家簡陋的小木屋前,小木屋的牆上寫著「Tour Guide House(導遊小屋)」。
艾雲正跟幾個跟他差不多模樣的人聊天,見車子停了,才施施然登上車子,認真大牌。
「我們現在到哪裏去?」豬朋甲問。
「我們先去看懸棺(Hanging Coffin)。」艾雲喃喃地說。
約莫十分鐘,車子又停了。
停車處有一間教堂,教堂後有一個墳場。
艾雲二話不說就往墳場走去,四人於是亦默默跟著。墳場非常天然,石棺墓碑依山勢隨意佈置,看上去凌亂不堪,非常切合「亂葬崗」這個稱呼。
走了一會,四人仍在墳場內,且艾雲仍默默無言,粗眉仔終於忍不住問:「懸棺呢?懸棺在哪裏?」
艾雲向粗眉仔白一白眼,道:「很快就到。」
公主又問:「這個是天主教墳場嗎?」
艾雲點點頭,粗眉仔不禁覺得好笑:周圍這麼多十字架,難道是佛教墳場嗎?
公主繼續問:「撒加達的人也信天主教的嗎?是不是所有人死後都葬在這兒呢?」
這可不是用頭就能回答的問題了,艾雲只好開口:「撒加達幾乎所有人都是天主教徒,但並不是所有人死後都葬在這裏。」
打蛇隨棍上,粗眉仔接口:「為甚麼呢?」
「因為有些人還葬在懸棺內…到了。」說著艾雲便指著前方山崖,果見山崖上有幾個木棺。
「我們再走近些。」艾雲說。
四人沿一條小山徑向山崖走去,粗眉仔邊走邊拍,其餘三人身手笨拙,艾雲卻健步如飛,很快就將四人遠遠拋離。
「怎麼不等等我們呢?」豬朋甲埋怨。
幸好只有這麼一條路,四人終在崖邊跟艾雲會合。
粗眉仔旅遊小百科:懸棺
懸棺是撒加達最著名的名勝,懸棺是一種傳統的埋葬死人的方式,現在經已很少人使用,被葬者必須已婚和有孫子。
近距離接觸,發覺懸棺並不如想像中大,粗眉仔想是因為老人都「縮了水」的關係。
粗眉仔忽想起,自己在中國的四川和福建都見過懸棺,但跟這兒的頗有分別,因問:「為甚麼會有懸棺這習俗呢?」
「因為想念死去的家人。」艾雲說。
「我不明白。」
「懸棺方便他們在死後,仍然可以回家探望親人哩,倘給埋在地下或給火化掉,就不可以這樣做了。」
豬朋甲顫聲問:「這…這是真…真的嗎?」
艾雲淡淡地說:「至少我們是這樣認為,我的祖母也是給葬在懸棺裏的…」
粗眉仔驚問:「你…你也是伊庫高人(Ifugao)嗎?」
「應該說,我也是伊哥洛人(Igorot)才對。」
「伊哥洛人跟伊庫高人有甚麼分別嗎?」
艾雲一臉嚴肅的說:「當然有分別,伊哥洛人是正確的的名稱,伊庫高只是個地名,因為伊庫高比較多伊哥洛人,所以才有人這樣叫吧!實際上,住在伊庫高的不一定是伊哥洛人,伊哥洛人也不一定住在伊庫高。」
粗眉仔道:「這麼說,你就是住在邦托的伊哥洛人了。」
「是的。」這句話艾雲說得傲氣十足,看來他很滿意自己伊哥洛人的身份。
粗眉仔細看懸棺時,見有個棺材下面掛著一張椅孑,心裏有點發毛,忍不住問:「為甚麼會有張椅子的?」
「椅子是讓他坐的。」艾雲似笑非笑地說,也許他留意到面無人色的豬朋甲,又問:「你們看見棺材下的水跡嗎?」
四人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,粗眉仔其實早就留意到了,但一直按捺住不問。
「這些都是屍水做成的痕跡。」艾雲陰陰沉沉地說。
粗眉仔覺得嘔心,因問:「屍體放上懸崖時還有血水嗎?」
「當然有,其實屍體在放上懸崖前就開始出水了。」
「放上去之前?」
「在放上懸崖時,屍體會給放在家裏。」
「放…放多久?」
「十日。」
「放…放十日?」
「我記得小時候,我也有份抬祖母的棺材,屍水一路滴呀滴,把我和爸爸的膊頭…」
「夠了,別再說了!」豬朋甲尖叫。
四人跟著艾雲遁原路離開,粗眉仔醒起艾雲的話,留意到墳場內幾乎所有石棺都並非深埋地下,而是突出在地面之上。
莫非這也是為著方便「他們」出來嗎?
想著想著,粗眉仔赫然看見一件怪異的東西,指著問:「咦?這…這個棺材怎…怎會有窗口的?」
艾雲望了一眼,笑道:「這樣他們就可以看風景了…你沒看見嗎?他在裏面跟我們打招呼呢!」
三人都覺得好笑,獨豬朋甲急急腳走了開去,面如死灰。
墳場前的教堂無甚特別,裏頭陰陰森森,比較像一個行刑用的地窖。據艾雲講,這教堂是二戰後重建的,原來的一座因在戰時被日軍用來作火藥庫,被美軍摧毀了。
「日軍?日本人也到過這裏來?」公主驚問。
艾雲有點不明所以,沒有回應,其實粗眉仔也有這個疑問:這樣的窮鄉僻壤,真不知道日本人是怎樣,和為了甚麼要到這裏來。
「我們跟著會到甚麼地方去?」豬朋甲問。
過了一會,艾雲才說:「我們現在會去爬洞(cave trekking),你們要返酒店換衣服嗎?」
「會不會濕身?」豬朋乙問。
「會的。」
「那就當然要換衣服啦!」粗眉仔沒好氣地說。
車孑快駛到酒店附近的導遊小屋時,艾雲忽然落車,換了另一個黝黑瘦小的男人。
「他是丹尼爾(Daniel),」艾雲說:「他也是導遊,他是山洞的導遊。」
四人茫茫不知所以,沒有反對的餘力,臨開車前,艾雲又用鄭重的口吻道:「丹尼爾只是山洞的導遊,之後我會返來。」
當時艾雲確實是這麼說。